由正午阳光制作的电视剧《开端》已于本周收官。这部剧只有短短15集,播出仅三周,但威力着实不小——豆瓣评分8.0,播放量高达14亿,称霸热搜榜,是今年第一部口碑收视双丰收的作品。
该剧走红之后,这部剧的原著作者兼编剧祈祷君也受到了网友的关注,她早前曾写过一篇小作文称赞正午阳光的专业态度——重视故事和原著,项目组手把手教其改剧本,完全不拖欠稿费——这一系列看似常规的操作却让她获得了一众同行的羡慕。
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,搜狐娱乐发现,祈祷君不过是少数的幸运者。在她的背后,有不少编剧和网文作者遭受到了影视公司的不公待遇——被忽视、不被尊重、被拖欠稿费。在不重视故事、以流量唯大的影视行业,编剧们的待遇的确有待提高。
《开端》原作者赞正午阳光专业操作 获一众同行羡慕
随着《开端》的热播,该剧原著兼编剧祈祷君早前写的小作文也被不少自媒体疯转。
在这篇小作文里,祈祷君对正午阳光的专业态度赞赏有加。
一是正午阳光愿意给新人机会。尽管祈祷君是有些名气的网文作者,但她从来没有写过剧本。正午阳光的项目组不仅邀请她担当编剧,还手把手地教她写剧本,教会其剧本语言、格式和结构,还让她观摩了正午阳光以前作品的台本和剧本。
另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,正午阳光完全不拖欠编剧稿费。剧本完成后,祈祷君很快就拿到了全额的稿费,而且正午阳光还帮她缴了税。祈祷君以为这样的操作在这一行是很常见的,但没想到几个编剧都跟她吐槽曾被甲方以各种理由拖欠过稿费。
祈祷君还透露,为了能够让她更好地休息,剧组给她安排了五星级酒店写剧本,而剧组自己人则是包下一个普通小宾馆工作。
而且,很多细心的网友也注意到,《开端》的官宣海报将“原著:祈祷君”放在了首位,在编剧一栏中,祈祷君的名字同样在第一位。这些细节都足以体现正午阳光对于原著、编剧以及剧本故事的尊重。
正午阳光这一系列拉好感的操作也获得了网友们的一致好评——“尊重编剧就尊重剧本,尊重剧本就是尊重观众!”“都给我照这样卷起来!”“确实,编剧导演真的是最最核心的内容!平台方看到了吗?”
网文作者被无视 中游编剧被赖账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辛酸
读祈祷君的这篇小作文,其实也能感受到同行对于她的羡慕,以及她自身的受宠若惊。
不过,编剧小丛在看到她的小作文后,不禁向搜狐娱乐感慨道:“这不是正常行业形态下编剧该有的基本待遇吗?”
“不过呢,的确,我们的影视行业不太正常。”
首先,正午阳光对原著作者以及原著故事表现出的尊重,在目前的行业内就极为罕见。
小丛向我们科普道,如今,大部分片方在购买IP后,都会另找编剧来写剧本,“根本没有原著作者什么事儿”。
一部分原因是,写小说和写剧本基本上“隔行如隔山”。祈祷君也说了,她写《开端》的剧本就是现学的。所以,如果让原著作者来改编剧本,时间成本一定相对高很多。对于大部分的片方来说,用现成的编剧,肯定省时又省力,划算很多。
当然,还有一部分原因则出于片方所谓的“傲慢心态”,“他们其实看不上网文作者,觉得他们根本不懂影视创作,也不懂影视市场。编剧属于食物链里的下游,网文作者比编剧还下游。”
乔乔是某网文平台的签约作者,她的一部作品被某视频平台买走,但因为作品的版权属于网文平台,所以整个过程她本人根本插不上话。而这样的现象,在如今并不算少数。“其实从这个事情也看出来,平台并不尊重创作这个事情。”乔乔说道。
就算是稍有名气的网文作者,也同样得不到尊重。《司藤》的作者尾鱼也曾吐槽过影视方不尊重原著和作者。她曾表示,她的影视化作品中,除了《司藤》,其他的都被改得“面目全非”,人设和故事完全不一样了。当她向片方提出意见时,得到的却是“你不是专业的,不了解市场”这样的回复。
从故事创作的角度来说,小丛和乔乔都觉得,原著作者参与到影视创作中,肯定是利大于弊的。一是原著作者对自己的作品足够珍惜和爱护,基本不会出现作品最终被魔改的情况。另一个是原著作者如果有一定编剧基础,写出来的剧本会更有画面感,效果肯定是更好的。
“网文改编成影视剧,必须要改,但中间的平衡是需要拿捏的,要让原作者感到被尊重,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。《开端》的作者之所以这么受宠若惊,就是因为现在的影视方太不尊重原著了。”乔乔说道。
另一方面,祈祷君按时按量地收到了稿费,这样看似正常的待遇,对于某些编剧来说也是一种奢侈。
“中下游的编剧,尤其是刚入行的编剧,很多时候会被拖欠稿费。”编剧阿虎说道。
一般情况下,编剧的稿费是分批给的——先给定金,写了人设和梗概后再给一笔,之后便是每写完五集或者十集结算一下稿费。阿虎认为这样的操作是合理的,但影视公司会以各种理由拖欠尾款。
阿虎入行五年,曾被甲方以各种奇葩的理由拖欠稿费。
“有次是交了剧本以后让我改,最后说改得他们不满意,就把钱赖掉了。还有次是项目黄了,也没拿到尾款。最奇葩的一次是,剧本我都交上去了,片方跟我说主演自己带了个编剧,不用我的本子了。”阿虎言语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和讽刺。
阿虎也有一些编剧朋友和他同病相怜。有几个是因为剧最终没播出来,被赖掉了尾款。还有一个朋友写了十几集剧本后就被剧组炒了,最后是靠剧本飞页完成了拍摄。
对于影视公司的“骚”操作,阿虎很直接地说:“他们就是在耍流氓。编剧写剧本说白了就是前期工作。我写好了,你剧没播,你项目黄了,那是你的问题,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我付出了劳动,我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。”
阿虎和朋友也曾尝试过通过法律途径来追讨欠款,但成功的例子屈指可数,而且过程可谓既耗时间又耗精力。
“编剧不能傻等良心团队,要主动制定规则争取权益”
所以,对比上述编剧和网文作者的“悲惨经历”,祈祷君无疑是幸运的,她的确遇到了一个尊重故事、作者和编剧的良心团队。
但现在影视行业的问题就在于,这样的良心团队并不多见。根本原因在于国内影视行业并不注重故事,总以流量唯大。
阿虎举了几个例子。
比如,现在的平台或者影视公司买IP,很多时候只看点击量和观看量,根本不考虑故事如何,改编难度大不大,最后要不烂在手里,要不一顿胡改拍成一部烂剧。
又或者某些平台开发项目,聊的不是有什么好故事或者好IP,而是某个流量明星最近有档期,有什么项目可以拿来给他演?
“看流量没问题,但不能只看流量吧?这真的挺可怕的。”阿虎感慨道。
阿虎觉得,编剧要想获得合理的待遇,不能呆在那里傻等有良心的团队,还是应该主动去制定规则并争取权益。
比如像好莱坞一样,建立工会,主动与资方谈判,制定关于编剧的待遇,比如署名权、著作保护权、酬劳标准等。
好莱坞的编剧曾分别在1988年,2007年-2008年,2017年举行过大规模的罢工,最终编剧工会都通过罢工获得了大额补偿,并被满足了“提升编剧的最低薪酬、提升剧本的价格”等诉求。韩国也有“光头运动”这样著名的编剧维权运动。“别的国家的编剧地位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高的,也是通过一次次抗争来实现的。”阿虎说道。
2008年国内曾有过一次中国影视编剧维权大会,80多名编剧共同发起了一则声明,呼吁保护编剧权益,比如要求制片方遵照广电总局的相关规定,切实执行影视作品字幕署名排列规定等。但就如今的情形来看,这场会议的效果并没有延续下来。
而近几年,国内编剧们的“抗争”则停留在小打小闹的层面,比如在网上打嘴炮——2014年宋方金与宋丹丹之间的骂战算是比较经典的“编剧抗争行为”,但最终也没有太多实质的效果,不过留下了一些茶余饭后的笑料。
其实国内也成立了“中国编剧协会”,它主要作用是聚合编剧资源,方便与影视制作机构合作,信息互通,同时可以为编剧维权提供法律参考和帮助。但相对于好莱坞的编剧工会,前者起到的作用着实太小了。
并且,成立工会这件事,阿虎虽然觉得它是必要的,但在国内短期内无法实现,“有工会的前提是要有工业。而目前中国影视业完全没有形成工业,工会也就无从谈起。”
所以,就目前来说,提高编剧的地位和待遇,阿虎认为还是处于一个无解的阶段,“国内关于编剧待遇问题,都讨论了很多轮了,要能改善早就改善了。”
也许只能在行业不断试错的过程中静静等待——资本退场,流量的遮羞布被撕开,也许到那时,行业会意识到故事的可贵,也意识到编剧的重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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